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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着透明的玻璃,女孩缩着身子,试图将狼狈不堪的自己藏起来,麻木一般地小声道:“不能打架……”

再也不要打架了。

小孩子转述事情往往不太全面,有说南宛白是小狗爱咬人的,有说南宛白打架的。他们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行为,是在欺负人,反而觉得是很正常的事。

因为正常,所以在说话时,并未着重关注。

更多的是说“打架”。

解西池听到的版本很多,总结下来是六个字——

离南宛白远点。

他以为她是讨厌打架。

而他不想被人讨厌,便不在她面前与人打架,这个习惯,持续至今。

随着时间的流逝,童言无忌的话语,似乎只有当事人才会记得。

说话的人,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。

在他们看来,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,过些时日,也就忘了。

这个拥抱,来得太晚。

小白才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

“小白……”

解西池指尖微颤, 手臂虚揽着南宛白的腰,以免她从沙发上摔下去。

小姑娘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,从未与人倾诉过自己的委屈, 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,即便是说了,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。

所以才一直忍耐着。

南宛白用力攥紧手中的布料,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横木, 靠着这一点力量,才能够支撑下去。

她只要紧张慌乱时,手心就会出汗,习惯性抓点什么东西。

有时是写字用的笔,有时是衣服口袋里的布, 但解西池在的时候。

就是他的衣角。
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解西池眼睑低垂,掩住眼底滚烫的情绪。

南宛白把手上的汗和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, 声音还带着压抑的哭腔,咬牙道:“那当然不是我的错。”

可如果她没做错什么,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?

当夜深人静时,望着空荡荡的房间,依旧会感觉到难以启齿的委屈, 忍不住会去想,同龄的孩子,是否在父母的相拥下安稳入睡。

或许是被枷锁束缚了太久, 当尘封的窗户被人敲响时, 总能唤醒内心深处的阴霾。

和渴望。

拜托了,有没有人能够看到她。

看看那个脆弱渺小的她。

“你好, 我是刚搬过来的, 叫解西池, 以后一起玩呀。”

满口谎言的狐狸,带着虚伪的假面,总能把身边的人哄得团团转,却是唯一不吝啬笑容的人。

女孩想,就算是假的,骗骗自己也好,她卑劣却又贪恋着名为情感的词汇。

她和他,都是瑕疵品。

靠着虚假的人设,苟延残喘。

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,南宛白后知后觉发现,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躺进解西池怀里,不由得僵了僵。

想起他身上的伤,她仓皇的直起身,作势又要掀衣服看。

手刚伸过去,就被人在半路截下,摁到了沙发上。

解西池低眸看了眼,似轻笑了声,“你占便宜上瘾?”

声音顺着耳朵爬进了心脏处,而后丝丝缕缕缠绕住了什么。

南宛白的羞耻感回归,头低着,脸颊似烧着了般,延伸到耳垂都红了一片。

就很尴尬。

解西池身上有种温和的气质,和之前的冷戾强行揉捻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矛盾又锋利的个体。

在那片灰暗的世界,独占一方领地。

“去睡吧,我今晚不走。”解西池松开桎梏她的手,轻拍了下沙发。

南宛白绷着的神经稍松了些,没多停留,给台阶就下,起身往卧室走。

冷白的光线下,衬得她背影瘦弱,说不出的孤寂。

安静再次降临。

解西池眼眸暗了暗闭上眼,把当年的事从记忆里翻找出来。

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

小时候的他很忙,非常忙,忙着怎么巧言令色,获得所有人的喜欢。

在学校要应付老师,在班级里和同学交好,在家里顾及爷爷的情绪,同时要兼顾学业上的成绩,好不容易有闲暇的时间,和同龄人出去逗猫抓狗,也要考虑如何让每一个人都玩得舒心。

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更何况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。

细算下来,他分给那个女孩的时间,少之又少。

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。

那时候的他,已经学会了怎样在人际交往中周旋,是所有人眼中“懂事”的孩子,变成了大人们最想要的样子。

南宛白的事,解西池听说过。

有人说她可怜,年纪那么小父母就去世了,有人说她灾星,接近就会倒霉,说什么的都有,小孩子间说得更多的是“野孩子。”

有一次,解西池问他们,“你们为什么要叫她野孩子?”

有人回答:“她没人要,从来没见过她爸爸妈妈。”

还有人说:“她总是一个人,没人愿意和她玩,我爸妈让我离她远点,这种没人教养的孩子,心理都不正常。”

说着说着他们又讨论起来。

“心理不正常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不知道诶,总捡垃圾的那个精神病就不正常。”

“啊?那南宛白是精神病吗?”

越说越离谱。

解西池综合他们的话思索了会儿,歪着脑袋脸上扬起笑容,毫不在意地开口。

“那这么说的话,我也是野孩子。”

众人一愣,下意识反驳,“解西池怎么会是野孩子,我们都喜欢和你玩。”

“就是就是,上次你还把遥控汽车借给我玩,你太好了。”

“不过,好像确实没看到过解西池的爸爸妈妈……”

解西池依旧笑着,随和道:“那我们继续玩吧。”

骗人。

你们才不喜欢我。

你们喜欢的是,那个会分享给你们玩具,总能想到新点子的解西池。

倘若他不是这个样子,也会成为他们排斥在外的异类。

真无聊。

还要这样下去多久,才可以结束?

是不是父亲和母亲来接他回去,就能终结这一切了,不用再那么累。

好像不是……

父亲母亲只喜欢“听话”的孩子。

不然就会被丢弃。

要变得更懂事才行,不可以出一点差错,被讨厌的话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不被需要的人,毫无价值。

所以才拼尽全力试图讨好周边的每一个人,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存在。

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累了。

次日,强烈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,将整个客厅照得透亮。

南宛白从卧室走出来时,沙发茶几已经被人整理好了,干干净净的,就是上面的人不见了踪影。

走近一看,茶几那留了张纸条。

【我回去取校服,给你订了牛奶记得喝,长个】

纸条上面压了个小小的钥匙。

南宛白不知道这钥匙是开什么的,顺手挂在自己的钥匙串上,再看那张纸条,犹豫了下,收到桌柜抽屉里。

解西池的字是真的好看,她从小就见识过。

少年力求所有事完美,就连写字也下苦工,半点不含糊。

一开门,南宛白发现墙上多了个东西。

白色的,四四方方的奶箱子,上面还用黑色加粗的笔写了她的门牌号,明显是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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