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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闻当中,言罕不死心,路遇文鸢,就说:“长公主,你竟与楚王,唉,虽如此,我不像其余人放心上,仍然向着你。”他不过想说说话,从没有被人这样拒绝——文鸢用力推他,他无防备,摔得脚朝天,用来讨好女子的耳环滚走,被小茅拾得。小茅上交给息再:“陛下请看,长公主一下推翻了言罕,足力的一下。”他为息再演示,息再已经喊文鸢过来。文鸢上殿,恪守不视君主的礼节,低着头,抿着嘴;息再问她,为什么待右使君之子粗暴,她不说话,眉毛成结;息再便知道她不是守礼,而是闹别扭。从与言罕的婚事开始,息再接连给文鸢抛难题,等她屈服。文鸢每朝郁郁地坐在角落,被人说成受气包,仍然坚持——虽然公主府来人,说贵女梦话都是“息大人我错了“求息大人”种种;真到面对面时,却看不出她有什么让步。息再便等,渐渐不能从她身上移开目光。“你要文鸢如何呢,我真是不懂了,”千年从天数台来,“她苦也受了,骂名也背了,你非要她榻上跪你?”执事没听过国师说这样的野话,纷纷注目。“只要她服从。”“只要她服从吗?你不是真心,”千年由人扶上三阶,“你喜欢人家,可知世上没有你这么喜欢人的。别折磨她。”扶人者后悔,一旁灌耳。息再没生气:“千年,你像孺子。”他不顾人失明,挥开千年。喜不喜欢,幼弱者才这样说。息再少年时已经志向在天,当了皇帝,更不会于男女事上败坏自己。不过,他看到文鸢,却想起千年的气话:“非要她榻上跪你……”则文鸢僵硬坐姿,也很曼妙,赌气红脸,也很靡丽。息再撑下巴,又问一遍:“右使君之子有什么错,你就推他?”“我推了他。”文鸢慢半拍。“被女子推摔,他今后如何做人?与大人交往,还有脸面?”息再故意这么说,来诱导她,文鸢果然不一样——未抬头,还是闷样子,嘴巴却不迟钝:“右使君之子,恐怕不能与大人交往,如果陛下也算大人,那么他为大人足蹬。”言罕从一边来:“长公主你!”文鸢避视:“我,我没有说假话。”两人即将矛盾。息再下殿拦人。他相当愉快:“长公主说得很对,言罕,不谢她指教?”言罕以为受这对兄妹玩弄,怅然离去;文鸢被息再庇在衣后,又被捻了下巴,亲密似的。她呆呆地看他,过后也不明白,不如说,从灵飞起,她就不明白他要什么,欢愉在何处……回去的路上,文鸢走苑内,过小径,碰到苑人,听他们议论:“陛下近来也轻视长公主,因为她与楚王兄妹……”“他真轻视我就好了。”文鸢不能自控。许多双眼睛看她,她逃走;走到何处都是他的眼,他的耳朵;省中也是一座大宫,由他所领,文鸢知道自己总有服从的一天,更难过了,与一人相遇时,还在想:“往后几十年,我只能牵他衣袖,说自己是无用之人?”她走到贺子朝怀里,还踩了他的脚。“贺大人。”“文鸢长公主!”贺子朝尚且没有说什么,他的属官一齐叫长公主,或许是最近长公主与楚王的事闹得大,许多人见她都尴尬。文鸢应:“众位大人……”某人奚落的嘴脸,为她注意——文鸢小步走开,失落极了。“长公主。”有人穷追不舍。文鸢以为是不友善的属官,不想让他们看见红眼眶,就掩面跑,很快被赶上。贺子朝怕她撞上造石、苑林,将她引至大道:“走人行道吧,这边护林养山,逃窜野兽,容易伤人。”他端她的手肘,节制地劝。文鸢才知道追赶者是位好公卿,便委屈了,转去一旁。贺子朝说不出什么,片刻后示意她:“我让他们走。”

属官被丞相驱逐,远处议论:“不但楚王,连君侯都,”贺子朝难得发火。他是位翩翩的秀才,从内到外如清流,日常有风度,斥人时只讲道理,不做压迫;虽然被皇帝玩笑为“木直”,但没关系,大家其实都明白此人何等受宠;老国师看出其命为“金印紫绶,国之栋梁”,于是子朝身负贵人之数,这些年苦尽甘来,果然登上相位,更得尊敬:“有这位男子,扶风不栽松柏,也会长青。”当下他生气,怒视人,有些失态,惊到众官。由司直带头俯身,一群人喏喏退。走在最后的某官留一句:“君侯维护尊卑,也要视尊位者是否自尊。比如长公主,她就,欸,她怎么与楚王不伦。”贺子朝上前,吓跑官员。文鸢牵他衣袖:“贺大人,多谢你,”她很难受,“不过那位大人没说假话。”贺子朝背对她,不知还有无脸面见她:“是我有失,放纵他们闲言你,污蔑——”他突然激灵,似乎文鸢不好的种种言论才入耳:“‘没说假话’?文鸢,长公主,你与楚王?”文鸢真没想到,如今还有人不信这事,竟破涕笑了:“贺大人,你不闻不问?”她咬下唇,笑变为苦笑,再变为哀伤:她转头走了,以为现在无人不知,她是个不自尊的公主,流淌后梁帝的血,与自己的亲兄乱。身后又有人追赶。总不可能还是那位好公卿。文鸢不知该等还是甩开。男子的呼吸近了,却没人来拽她的手,扳他的肩;君子行径的人,就这样默默跟她,文鸢心里发软了,忽然利用人,转身埋到他怀中。她急切地流泪,把他也沾湿。贺子朝不知手怎么放,眼望何方,半天才抚摸她:“长公主,文鸢公主。”这样怜爱的嗓音,把他自己吓一跳。子朝立刻收手,带起她一绺发。文鸢圈住他腰时,他仰头,最后将她拉开,给她讲百姓、上人与下臣:“我若是百姓子民,则公主可以与我亲昵,但子朝是臣,侍奉百姓与公主。公主布泽于我,教导我,却不能与我有体肤亲近,会贬低自己。”文鸢呆呆地看他,双颊被朱柱映,颜色很好。子朝以为自己讲了轻佻的话,也脸红了,一点一点修正:“当然,公主一切为难,都可以找我,我,侍奉公主你,只是不好如寻常男女,我在公主之末——”越修正,越像衷肠。他不能再说,再说就失礼。文鸢某处被打动,洞然地响。她亲他下巴尖。脚踮起,许久没落回。“我为难,我被你的上人欺负了。”两人靠着。文鸢扶他肩。“我帮你欺负他。”这不像贺子朝能说的话,然而他如此说了,魂飞去飞回,留一点神智,足够看清近处的文鸢。是公主,艰难苦恨不能磨损她。贺子朝抚摸她脸,俯身去亲她,他竟也有为冲动占据头脑的一天。两人匆匆撞了鼻子,一人侧过脸,嘴唇就这样合起,男女深入地亲吻,贺子朝触到她的舌头,惊起,解了外袍服将文鸢裹住:“我轻亵公主。”隔了衣服,他才敢放开手脚抱她,更觉得刚才放纵:看到文鸢泪流,脆弱,为人所慢,他哪里不对劲,哪里有松动,也不至于去道理而大不敬。他骂自己为儿女子。文鸢点他:“贺大人。”贺子朝在内疚中,许久才有闻:“请教公主?”“是一件事。我偶然听见。”衣中隆起手,引贺子朝过来。文鸢说中朝的听闻。帝王下榻处的几夜,她从近臣口中听到贺子朝的名字——谁看,子朝都是重臣之首,新朝之勋,没想他受监督,也在上人视野当中——贺子朝冷静地听:“为君者察举百官,从我开始是好。”文鸢从衣中钻出来看,贺子朝闭嘴了,羞赧地提出送她回去。晏子春秋·内篇:今夫车轮,山之直木也,良匠揉之,其圆中规,虽有槁暴,不复嬴矣,故君子慎隐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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